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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竖井之渊（第2页）

这里似乎是裂解反应堆内部某个巨大的维修通道或管道夹层。空间异常宽阔，高度超过十米。四周是粗大无比、锈迹斑斑的主管道和支撑结构，如同巨树的根须般交错延伸，消失在上下方的黑暗之中。空气更加污浊，弥漫着浓烈的臭氧、烧焦的绝缘层和某种化学溶剂的混合气味。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黑色的油泥和各种机械废弃物。唯一的光源来自上方破口处透入的微弱灰黄光线，以及……通道深处，某些断裂的线缆端口偶尔迸发出的、转瞬即逝的幽蓝色电火花。

机械尸虫没有追进来。它们似乎对这片区域有所忌惮，只在破口外盘旋嘶鸣了一阵，便如同退潮般消失在竖井上方的黑暗中。

死寂。只有远处管道深处传来的、如同巨兽低吼般的、低沉而有规律的气流轰鸣声。

赵小赵躺在冰冷的垃圾堆上，连移动一根肢体的力量都没有了。净化之心碎片正在全力修复最致命的损伤，维持着意识核心不灭，但速度极其缓慢。摇篮协议维持时限：四万一千次心跳。时间在伤痛中无情流逝。

“钥匙……”他残存的意念死死锁定着胸腔内那块碎片传来的、虽然微弱却依然存在的共鸣感。方向……就在这条巨大管道的深处！那低沉的气流轰鸣声传来的方向！

他必须前进。哪怕爬，也要爬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背甲最致命的裂口被蓝色能量勉强“焊接”住，意识核心的眩晕感稍退，赵小赵便开始了他生命中最艰难的跋涉。

驱动这具比之前更加残破的躯壳，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如同酷刑。彻底报废的左前肢和严重受损的其他肢体，让他几乎无法保持平衡，只能依靠相对完好的右前肢和躯干的蠕动，在冰冷滑腻的油泥地面上，拖曳着身体，一点一点地向前蹭。

速度慢得令人绝望。一米……两米……五米……每前进一米，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腐朽的甲壳摩擦着粗糙的地面，发出沙沙的、如同砂纸打磨骨头的声音。剧痛成了唯一的伴侣。

净化之心碎片的共鸣感随着深入管道而逐渐增强。那低沉的气流轰鸣声也越来越清晰，带着某种奇特的、规律的脉动感，仿佛……某种巨型机械心脏的搏动？

通道并非一成不变。它时而宽阔，时而狭窄，有时需要从堆积的废弃物下方爬过，有时需要绕过巨大的、仍在缓慢渗漏着不明液体的管道阀门。空气变得越来越灼热，带着硫磺般的刺鼻气味。

在一次艰难地绕过一处巨大的、散发着高温的管道法兰盘后，前方的景象让赵小赵覆盖着苔藓的感知器瞬间凝固。

通道的尽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垂直空间！下方深不见底，翻滚着暗红色的、如同岩浆般粘稠的光芒，散发出恐怖的高温！上方也被翻滚的热浪扭曲了视线，看不清穹顶。

而连接通道尽头的，只有一条锈迹斑斑、宽仅容两人并肩、向下方无尽深渊延伸的金属悬空走道！走道两侧没有任何护栏，下方就是翻滚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暗红深渊！灼热的气流如同无形的巨手，不断从深渊中涌出，撕扯着走道，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咽声。

走道本身也并非完好。很多地方的金属网格板早已锈蚀脱落，露出下方令人晕眩的虚空。剩下的部分也布满了锈蚀的孔洞，在高温气流的冲击下微微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净化之心碎片的强烈共鸣感，以及那如同巨型心脏搏动的气流轰鸣声，就源自这条走道下方、那暗红深渊的深处！

钥匙，在下面！

赵小赵残破的躯壳停在走道的起点，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几乎要将他甲壳烤焦的灼热气浪。腐朽的关节在这高温下发出更刺耳的摩擦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几乎报废的肢体，又“看”向那条在热浪中摇摇欲坠的、通向地狱的窄桥。

这已经不是艰难，而是纯粹的……不可能。

绝望如同深渊本身，再次将他笼罩。

然而，净化之心碎片却在此刻搏动得异常有力。那强烈的共鸣感如同无声的召唤，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心灵的力量。

没有退路。

赵小赵覆盖着苔藓的感知器死死锁定走道对面，那遥不可及的、翻滚着暗红光芒的深渊彼岸。他深吸了一口灼热得如同火焰的空气（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

然后，他驱动着这堆随时可能散架的破铜烂铁，用仅存的右前肢和躯干的力量，一点一点地，挪上了那条锈迹斑斑、通向地狱的窄桥。

一步。又一步。

高温灼烤着甲壳，发出细微的爆裂声。脚下的网格板在每一次挪动下都发出令人心颤的呻吟。深渊中涌出的热风如同巨锤，不断撞击着他摇摇欲坠的平衡。

他像一只在炼狱火焰上爬行的残破甲虫，用尽生命最后的光热，走向那唯一可能的救赎，或者……最终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