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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幽径回声（第1页）

沉重的混凝土块砸落引发的巨响和震动，如同丧钟在狭小的通道入口外轰鸣。烟尘如同灰色的巨蟒，翻滚着涌入黑暗，却被一股无形的、粘稠的寂静迅速吞噬。通道内，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赵小赵残破的躯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卡在入口处几根断裂的冷凝管之间。剧烈的翻滚撞击让本就濒临崩溃的甲壳发出了更多细密的碎裂声，尤其是后肢蹬踏爆发的那一下，整条肢体的关节几乎彻底报废，只剩下几根断裂的神经索和金属骨骼勉强连接，无力地拖在身后。胸腔深处，净化之心碎片搏动的频率快得惊人，每一次脉动都带起一片温润的蓝色光晕，如同剧烈奔跑后的心脏，疯狂地泵出能量，修复着这具几乎要散架的躯壳。剧痛如同潮汐，一波波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每一次退去，都留下更深沉的疲惫。

“载体……生命体征……临界波动……”菌心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比之前更加微弱，背景是持续不断的、如同老旧收音机调频般的滋滋杂音，“外部威胁……暂时……隔绝……但……侦测到……多个……高功率……切割……震动……源……正在……清理……入口……障碍……”

拾荒者没放弃。它们在清理那巨大的混凝土块。入口被堵死是暂时的安全，也意味着……唯一的出口正在被敌人重新打开！

赵小赵覆盖着苔藓和灰土的感知器艰难地转动，扫描着这条狭窄的通道。菌心释放的微弱扫描波束在黑暗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通道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巨大的冷凝罐在毁灭性的冲击下撕裂扭曲、与下方堆积的废墟挤压后留下的缝隙。内壁布满参差不齐的撕裂金属边缘和粗大的、断裂的管道接口，如同巨兽冰冷而锋利的肠道。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黑色油泥，踩上去软腻而滑溜，散发出浓烈的、混合着机油和某种化学溶剂的刺鼻气味。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只有远处极细微的、不知来源的滴水声，滴答…滴答…敲打着死寂，更添阴森。

“路径……分析……”赵小赵的意识指令微弱而坚定。他必须动起来，在拾荒者挖通入口前，找到出路，或者……一个能暂时藏身、甚至反击的有利位置。

菌心沉默了几秒，扫描波束似乎加强了一些，在意识中投射出通道前方曲折延伸的、断断续续的三维模型。“通道……延伸……约三百米……末端……分岔……左路……探测到……微弱……空气流动……疑似……通往……更下层……结构……右路……阻塞……能量读数……异常……高……危险……标记……”

空气流动？意味着可能有出口！赵小赵精神一振，但随即被“能量读数异常高，危险标记”浇了一盆冷水。右路是什么？陷阱？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他没有选择。左路是唯一的希望。

驱动这具比之前更加残破的身体前行，每一步都如同酷刑。失去一条后肢的平衡支撑，每一次迈步都摇摇欲坠。沉重的躯体在滑腻的油泥上拖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断裂的冷凝管尖锐的金属边缘不时刮蹭着背甲和侧腹，留下新的划痕。净化之心碎片持续输出着温和的能量，修复着最表层的损伤，维持着意识核心的清醒，却无法缓解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沉重。

通道并非笔直。它蜿蜒曲折，时而狭窄得需要他侧身挤过被挤压变形的金属框架，时而又豁然开朗，进入一些被巨大机械残骸撑开的、如同地下溶洞般的空间。这些空间里往往堆积着更多奇形怪状的废弃物：小山般的、内部电路板焦黑卷曲的服务器残骸；缠绕成巨大线团的、绝缘层剥落的粗电缆；甚至还有一些密封罐破裂后流淌出的、早已凝固成黑色沥青状的不明物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臭。

滴答…滴答…

那单调的滴水声始终如影随形，仿佛在计算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赵小赵的感知器捕捉到声音的来源——前方不远处，通道顶棚一根断裂的粗大冷却液管道断口处，正缓慢地渗出粘稠的、深绿色的液体，一滴滴落在下方油泥中，砸出小小的坑洞。液体散发着强烈的化学腐蚀气味。

他小心地绕过那片区域。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滋啦——！

一声刺耳的、如同指甲刮过玻璃的锐响猛地从侧后方传来！赵小赵的感知器瞬间捕捉到一道模糊的、带着金属反光的灰影，从一堆缠绕的电缆线团中闪电般扑出！速度之快，远超那些笨重的拾荒者！

偷袭！

赵小赵根本来不及做出完整的规避动作！残破的身躯在滑腻的地面上也难以发力！他只来得及猛地向侧面一拧！同时，胸腔内的净化之心碎片应激般爆发出更强的蓝光！

嗤！

剧痛从左后肢根部传来！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豁口瞬间出现！覆盖的苔藓和几丁质甲壳如同纸片般被撕裂！暗红色的、混合着淡蓝色能量微光的体液飙射而出！袭击者那如同螳螂镰刀般的前肢，闪烁着高频震荡的模糊光晕，差之毫厘地擦过他的意识核心所在的胸腔区域！

“警告！高周波切割刃！物理结构损伤！”菌心的警报急促响起。

赵小赵借着拧身的惯性，狠狠撞在旁边的金属管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剧痛让他的意识一阵眩晕。他“看”清了袭击者。

那东西体型不大，只有普通拾荒者的一半大小，但结构异常精悍。主体是流线型的金属骨架，覆盖着哑光的黑色装甲，关节灵活得不可思议。头部是扁平的传感器阵列，四颗幽绿色的复眼闪烁着冰冷而狡诈的光。它没有拾荒者那种笨重的能量核心，取而代之的是分布在背部和关节处的几块小型、高效的能量电池板。最致命的武器是它那对折叠在胸前的、如同螳螂前肢般的金属刃臂，此刻正高速震荡着，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刃口边缘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这绝非拾荒者！更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专业猎杀者！它显然早就蛰伏在此，等待着他这个“发光体”的到来！

一击不中，猎杀者幽绿的复眼锁定了赵小赵胸腔的蓝光，身体微微伏低，发出细微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嘶嘶声，那是发动致命扑击前的蓄力！

不能硬拼！身体状态太差了！赵小赵瞬间做出判断。他残存的意识疯狂运转，目光扫过周围环境——旁边就是那根滴落着腐蚀性冷却液的管道！

就是现在！

赵小赵在猎杀者蹬地扑出的瞬间，并非后退，反而将重心猛地压向前方那条相对完好的前肢，同时将菌心能调动的所有能量，全部灌注到胸腔的净化之心碎片！

嗡！！！

净化之心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湛蓝光芒！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修复能量，而是带着一丝源自秩序本源的、不容亵渎的强烈干扰脉冲！

光芒瞬间充斥了狭小的空间！猎杀者幽绿的复眼猛地一暗，高速震荡的刃臂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滞！它的扑击轨迹发生了微不可查的偏移！

就是这毫厘之差！

赵小赵用尽全身力气，仅存的、相对完好的左前肢狠狠扫向身旁那根滴着腐蚀液体的管道断口！

哗啦！

早已锈蚀脆弱的金属管道应声断裂！一大股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深绿色腐蚀性冷却液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正扑到半空的猎杀者兜头浇下！

嗤嗤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瞬间响起！浓烈的白烟升腾！猎杀者发出尖锐刺耳的、非人的电子嘶鸣！它体表的哑光装甲如同遇到强酸的蜡，迅速软化、溶解、冒泡！高速震荡的刃臂首当其冲，震荡波被粘稠的液体干扰，发出混乱的嗡鸣，随即在剧烈的腐蚀下迅速失去光泽，动作变得僵硬扭曲！

“机会！”赵小赵的意识在咆哮！他根本不顾左后肢撕裂的剧痛和大量流失的体液，驱动残躯，爆发出最后的速度，朝着通道深处——菌心标注的有空气流动的左路分岔口——亡命冲去！

身后，是猎杀者在腐蚀液中疯狂挣扎、金属肢体在强酸中溶解断裂的恐怖声响，混合着它那充满了痛苦和暴怒的电子尖啸，在幽暗的通道中久久回荡，如同地狱的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