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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灯传草记上卷（第2页）

剪影映灵根

入秋之后，陕北的天气越发寒凉。翠儿服了赵大夫的药，身体虽有好转，却依旧不能说话，心情也日渐郁结。她常常独自坐在窑洞口，望着远处的黄土坡发呆，坡上的草木已经枯黄，只有几株沙棘树，挂着红彤彤的果实，在秋风中摇曳。青禾怕她闷坏了，每日都给她讲村里的新鲜事，给她读从镇上借来的话本，可翠儿脸上的笑容依旧很少。

这夜，翠儿又熬夜了。她想剪一幅“岁寒三友”，送给即将出嫁的邻家姑娘。窑洞里的煤油灯，火苗忽明忽暗，松烟袅袅上升，落在她的发间、肩头。剪到竹子的竹叶时，她的手指又开始发颤，喉咙也隐隐作痛。她放下剪刀，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梦里，她仿佛置身于一片温暖的花海。没有黄土坡的苍凉，没有秋风的萧瑟，到处都是姹紫嫣红的花朵，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远处，有一片红灯笼，挂在青枝绿叶间，红得耀眼，像是天边的晚霞。那些灯笼缓缓飘过来，越来越近，翠儿看清了，每一盏灯笼都是纸剪的，正是她最擅长的“莲花灯”“走马灯”“宫灯”。灯笼飘到她眼前，忽然化作一个个身着红衣的仙子，身姿轻盈，笑容温婉。

一位领头的仙子，手持一株从未见过的植物，走到翠儿面前。那植物茎秆纤细，叶片翠绿，顶端结着一个灯笼状的果实，外皮是淡淡的红紫色，像蒙着一层薄纱，里面隐约可见橙红色的果肉。仙子开口，声音清脆如泉水叮咚：“翠儿姑娘，你身怀剪纸绝技，心怀济世之心，却遭喉痹之困，实为可惜。此草名唤锦灯笼，生于陕北深山，红萼护果，性寒味酸，能清热利咽、凉血解毒，可解你喉疾之苦。它与你有缘，今日特来相赠。”

翠儿想道谢，却依旧发不出声音。仙子微微一笑，将锦灯笼递到她手中，又道：“此草不仅能疗疾，其红萼之汁，可作剪纸颜料，色泽鲜亮，久不褪色。你剪纸技艺高超，若将锦灯笼融入作品，既能传承艺脉，又能护佑生民，岂非美事？”说罢，仙子们化作一阵清风，渐渐远去，那些纸灯笼也飘回了远处，消失在花海之中。

翠儿猛然惊醒，窗外天已微亮，窑洞里的煤油灯还未熄灭。她抬手摸了摸喉咙，竟觉得隐隐有了一丝暖意，之前的肿痛感减轻了不少。她清晰地记得梦中仙子手中的锦灯笼，茎、叶、花、果的模样，历历在目，仿佛亲眼见过一般。她再也睡不着，起身走到桌前，拿起剪刀和红纸，凭着梦中的记忆，开始剪锦灯笼。

剪刀在红纸上游走，翠儿的指尖仿佛有了灵性。她先剪茎秆，线条纤细挺拔；再剪叶片，边缘带着自然的锯齿；然后剪那灯笼状的果实，外皮的褶皱、顶端的红萼，都剪得栩栩如生。剪到最后，她用剪刀在红萼上轻轻剪出几道细纹，像是露珠滑落的痕迹。一幅锦灯笼剪纸，转眼便成了——红萼翠叶，果实饱满，贴在窗纸上，迎着晨光，竟像是真的在发光。

青禾一早进来送早饭，看到窗纸上的锦灯笼剪纸，不由得惊呼出声：“师父，这是什么花？竟如此好看！”翠儿指着剪纸，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眼中满是激动。青禾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师父，您是说，这花能治好您的喉咙？”翠儿重重地点点头，拿起剪纸，又指了指门外的深山，意思是让她去山里寻找这株植物。青禾看着师父眼中的期盼，握紧了拳头：“师父，您放心，我这就去深山里找，就算翻遍所有沟谷，也一定把这锦灯笼找回来！”

第四回

踏岭寻灵草

途遇济世缘

青禾出发那日，翠儿亲自送她到窑院门口。她从药匣里拿出一小包甘草，塞到青禾手里，又指了指自己的嘴，意思是让她路上含着，能润喉解渴。青禾接过甘草，眼眶红红的：“师父，您在家好好养病，我一定尽快回来。”翠儿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幅剪纸，是一只展翅的雄鹰，递给青禾：“带着它，路上能平安。”青禾小心翼翼地把剪纸揣进怀里，转身踏上了寻药之路。

陕北的深山，山高林密，沟壑纵横。青禾按照师父梦中的描述，一路向无定河源头的深山走去。她听说，那里人迹罕至，草木繁盛，或许能找到锦灯笼。山路崎岖，她走得格外艰难，渴了就喝山涧里的泉水，饿了就吃随身携带的糜子面馍馍，夜里就住在山洞里，靠着篝火取暖。怀里的雄鹰剪纸，是她唯一的慰藉，每当遇到困难，她就拿出来看看，想起师父的期盼，便又有了前行的勇气。

走了三日，青禾来到一个名叫“红石崖”的地方。这里崖壁陡峭，岩石呈暗红色，崖下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溪边住着一位放羊的老汉，姓王，大家都叫他王老汉。青禾向王老汉打听锦灯笼，王老汉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是不是‘红姑娘’？那草在咱们这儿叫红姑娘，茎秆细，叶子绿，结的果子像灯笼，红扑扑的，甜中带酸，山里孩子常摘来吃。”

青禾一听，又惊又喜：“对对对，就是它！王大爷，您知道哪里有吗？”王老汉指了指远处的深山：“往里面走，翻过三座山，有个叫‘灯笼沟’的地方，那里长满了红姑娘。不过那地方路不好走，还有野兽出没，你一个姑娘家，可要小心。”青禾连忙道谢：“谢谢您，王大爷，只要能找到红姑娘，再难我也不怕。”

王老汉看着她坚定的模样，叹了口气：“这红姑娘确实是好东西。去年我孙子得了口舌生疮，满嘴水泡，疼得吃不下饭，药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后来我在山里摘了些红姑娘，煮水给孙子喝，又用红姑娘的果肉敷在水泡上，没过三天，水泡就消了，也能吃饭了。”青禾听了，心里更有底了——这红姑娘果然能治咽喉、口舌之疾，和师父梦中仙子说的一样。

告别王老汉，青禾继续往深山走去。翻过三座山，果然看到一条狭长的沟谷，沟谷里长满了锦灯笼。远远望去，一片红紫色，像挂满了小灯笼，在阳光下格外显眼。青禾快步走进沟谷，仔细观察着锦灯笼：茎秆高约一尺，叶片互生，呈卵形，边缘有稀疏的锯齿；花单生于叶腋，白色，花萼钟状，随着果实成熟，逐渐膨胀成灯笼状，颜色从绿色变成红紫色；果实球形，橙红色，晶莹剔透。她小心翼翼地采摘了一些锦灯笼的全草，包括茎、叶、花、果，又挖了几株带根的，打算回去后种在窑院的菜园里。

正当青禾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沟谷深处传来一阵呻吟声。她循着声音走去，只见一位樵夫倒在地上，手捂着喉咙，面色痛苦，说不出话来。青禾连忙上前询问，樵夫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旁边的柴火，意思是砍柴时不小心吸入了浓烟，喉咙肿痛，无法发声。青禾想起王老汉说的话，又想起师父的病症，便从采摘的锦灯笼中，挑选了几颗成熟的果实，剥开外皮，取出果肉，递给樵夫：“你先吃了这个，看看能不能缓解。”

樵夫半信半疑地吃下果肉，又喝了些青禾递过来的山泉水。没过多久，他脸上的痛苦神色渐渐缓解，喉咙里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好多了……不那么疼了。”青禾又用锦灯笼的茎、叶、果实煮了水，让樵夫喝下。半个时辰后，樵夫已经能正常说话了，他感激地说：“姑娘，太谢谢你了！这是什么神草，竟如此灵验？”青禾笑着说：“这叫锦灯笼，是能治喉疾的好草药。”

樵夫告诉青禾，他姓陈，是附近村里的，经常来这山里砍柴。他说，山里的村民们，常常因为砍柴、烧火吸入浓烟，或是吃了辛辣食物，患上咽喉肿痛的毛病，却不知道这随处可见的锦灯笼就是良药。青禾听了，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等师父病好了，她要和师父一起，把锦灯笼的功效告诉更多的人，让这深山里的灵草，护佑更多生民。

夕阳西下，青禾背着满满的锦灯笼，踏上了归途。沟谷里的锦灯笼，在晚霞的映照下，红得更加鲜艳，仿佛在为她送行。她知道，这株从梦中来的灵草，不仅能治好师父的喉疾，还能让剪纸技艺得以传承，更能成为黄土高原上百姓的济世良药——而这一切，都源于民间最朴素的实践与传承，就像这黄土高原上的草木，默默生长，却蕴含着无穷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