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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我国封建社会隋唐时代48（第1页）

韩愈的作品

4）《送李愿归盘谷序》—1

原文：

太行之阳有盘谷。盘谷之间，泉甘而土肥，草木丛茂，居民鲜少。或曰：“谓其环两山之间，故曰盘。”或曰：“是谷也，宅幽而势阻，隐者之所盘旋。”友人李愿居之。

愿之言曰：“人之称大夫者，我知之矣，利泽施于人，名声昭于时，坐于庙朝，进退百官而佐天子出令。其在外，则树旗旄，罗弓矢，武夫前呵，从者塞途。供给之人，各执其物，夹道而疾驰。喜有赏，怒有刑。才畯满前，道古今而誉盛德，入耳而不烦。曲眉丰颊，清声而便体，秀外而惠中，飘轻裾，翳长袖，粉白黛绿者，列屋而闲居，妒宠而负恃，争妍而取怜。大丈夫之遇知于天子，用力于当世者之所为也。吾非恶此而逃之，是有命焉，不可幸而致也。”

“穷居而野处，升高而望远，坐茂树以终日，濯清泉以自洁。采于山，美可茹。钓于水，鲜可食。起居无时，惟适之安。与其有誉于前，孰若无毁于其后。与其有乐于身，孰若无忧于其心。车服不维，刀锯不加，理乱不知，黜陟不闻。大丈夫不遇于时者之所为也，我则行之。”

“伺候于公卿之门，奔走于形势之途，足将进而趑趄，口将言而嗫嚅，处污秽而不羞，触刑辟而诛戮，侥幸于万一，老死而后止者，其于为人，贤不肖何如也？”

昌黎韩愈闻其言而壮之，与之酒而为之歌曰：“盘之中，维子之宫；盘之土，可以稼；盘之泉，可濯可沿。盘之阻，谁争子所？窈而深，廓其有容。缭而曲，如往而复。嗟盘之乐兮，乐且无央。虎豹远迹兮，蛟龙遁藏。呵禁不祥。饮且食兮寿而康，无不足兮奚所望！膏吾车兮秣吾马，从子于盘兮，终吾生以徜徉。”

释义：

本文是一篇抒情散文的名作。首段先写盘谷之美，然后引出谷中的归隐者——李愿。

次段借李愿的长篇自白，表达作者对于声威赫赫的高官达贵们的鄙视，对于高洁不污的归隐者的赞美，和对于名利之徒的嘲笑。

末段是作者的一首酒歌，韩愈借此吐露了他当时因为丢官而产生的压抑心情。表现了他对隐居生活的向往。和对当时昏乱的社会政治的愤懑。

作者以酣畅的笔墨，淋漓尽致地刻画了官僚们的奢靡排场，奔名逐利者的卑屑丑态，和归隐者的冷落境况，充满了强烈的愤世嫉俗的批判精神。

本文的语言形象生动，声调铿锵，如“足将进而趑趄，口将言而嗫嚅”两句，就把势利之徒的卑微之状，描绘得入木三分，神形毕现。

译文（参考）：

太行之南有盘谷。盘谷之中，泉甘土肥，草木繁茂，居民稀少。或言：“因其环绕两山之间，故曰盘。”或言：“此谷，地处幽静而地势险阻，是隐士盘桓的地方。”友人李愿居于此。

李愿说：“人所谓大夫者，我已知道，恩泽施于人，声名显于时，参与国家大事，任免百官，颁布天子命令。其在外，则树旌旗，陈列弓矢，喝乎武士，从者塞道。供给之人，各执其物，夹道疾驰。喜则有赏，怒则用刑。才俊满前，论古今而颂盛德，闻于耳而不烦。美女蛾眉丰颊，声音清越，体态轻盈，外表清秀，内心聪明，飘轻裾，翳长袖，（跳舞姿态优美），粉白黛绿者，列屋闲居，恃宠而骄，姬妾们相互比美以取得宠爱。此乃大丈夫得到天子知遇，为当世效力之所为。我不是因为憎恶这种生活而逃避它，而是因为这种作威作福的享乐生活，是命运决定的，不能够侥幸取得。”

“穷居野处，登高望远，坐于茂树终日，洗清泉以自洁。采于山，美可食。钓于水，鲜可烹。起居无定时，惟求舒适安逸。谁能做到人前受誉，身后无毁；身有其乐，心无忧虑？我现在没有官职的束缚，刑戮加不到我身上，治乱不知，黜陟不闻。此乃大丈夫得不到知遇于时之所为，我则行之。”

“侍奉于公卿之门，奔走于权势之途，足将进而踌躇不前（趑趄），想说话又不敢说出口（嚅嗫），处污秽而不羞，触刑法而受诛戮，侥幸于万一，老死方休者，其为人，贤与不贤又如何？”

昌黎韩愈闻其言，深以为然，遂与饮酒，为其歌曰：“盘中之地，乃子之居；盘中之土，可耕可耘；盘中之泉，可涤可游。盘中之险，孰能争之？幽远而深邃，空阔而宽广。盘谷曲折回环，行人好像在往前走，却不知不觉又走回来了。叹盘之乐也，乐而无穷。虎豹匿迹，蛟龙潜踪。驱邪除秽，保平安。饮且食，寿而康，无所求，心自安！有油脂润滑我的车，有草料喂我的马，随心所欲，终生悠游。”

注释：

1、李愿：生平不详。一说是唐西平忠武王李晟之子，曾为武宁节度使，元和十一年，李愿以罪去职，韩愈作此序送他还故里。阎若璩认为不是此人。盘谷：地名，在河南济源市北。

2、太行：太行山。阳：山南为阳。

3、藂：同“丛”。丛茂：形容草木生长茂盛的样子。

4、宅：这里有位置的意思。幽：深暗。势阻：山势险阻。

5、所：结构助词。所盘旋：即“盘旋的地方”。盘旋：盘桓，留连。

6、泽：恩惠。

7、庙：宗庙。朝：朝廷。坐于庙朝：指参与国家大事。

8、进退：指任免，升降。出令：颁布命令。

9、旄（mao茅音）：旗的一种，旗竿上装饰有牦牛尾或鸟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