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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释然（第1页）

结界之内，生机盎然。飞湍瀑流如银链垂落，碧潭如翡翠镶嵌，绿意浸染的峡壁上，不朽刀痕流转着微光，水声潺潺。

结界之外，黑水泽污秽翻腾。粘稠的黑水冒着腐败的气泡，瘴气如灰黑色的裹尸布，扭曲的枯木如同垂死者的手臂。

祭坛之上，水波与刀芒再次汇聚。何斩的身影缓缓浮现。

这一次，她没有停留在祭坛，而是如同踏着无形的阶梯，一步步走下祭坛，穿过生机盎然的水泽，最终停在了结界内侧，与结界之外被镇压的红衣鬼隔着那层淡金色的光幕遥遥相对。

当何斩的目光落在红衣鬼身上时，那怨鬼模糊扭曲的面孔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

它身上翻腾的怨气和血光诡异地平息了片刻，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如同沉渣泛起般的……熟悉与茫然。

“……是……你……”一个沙哑、干涩，仿佛锈蚀刀片摩擦般的声音，艰难地从红衣鬼口中挤出，带着浓重的怨气，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何斩静静地看着它，眼神深邃如古井，没有愤怒，没有憎恨，只有一种穿透万载时光的了然与悲悯。

红衣鬼眼中那短暂的清明迅速被更深的怨毒取代，它死死盯着何斩，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充满指责：

“你……背弃了……刀道！”

“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红尘情爱……舍弃了……至高无上的……武道之路！最后……落得个……走火入魔……兵解殉刀……不得善终……的……下场！都是……因为你……软弱！！”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不甘，仿佛在控诉一个被背叛的信仰。

何斩听着这充满怨毒的指责，虚幻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极其淡然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看透一切的沧桑，却没有丝毫后悔。

“红尘情爱……武道巅峰……”

她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追忆的涟漪，有痛，有憾，但最终都归于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辩解，只是用那流水金石般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地回应：“红尘万丈，情之一字……非我所求，却入我心。”

“此中得失……难言对错。然……”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片她守护了数千年的生机水境，扫过那祭坛上的断刀，最终落在何冷钰身上，“我虽有憾……却从未后悔。”

“不……后悔？！”红衣鬼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最后的疯狂，它身上的血光再次暴涨，冲击着身上的封印，发出凄厉的嘶吼，“荒谬！可笑！你毁了……你自己！也……毁了……‘我们’！！”

“虚伪！懦弱！你背叛了你的刀！你辜负了断水之名！你……”

“够了。”何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的决绝，瞬间压过了红衣鬼的嘶吼。

“对不起……”她轻声说道，这声对不起，并非仅仅是对眼前这恶念化身，更像是对着那尘封在岁月长河中、曾经执着于无情刀道、最终却因情堕入深渊的自己，也对着那柄曾被她背弃了纯粹武道、最终也背弃了她的断水刀。

往事如烟，她不愿再提，但这声迟来了数千年的歉意，终究是说了出来。

“道……非唯一。”何斩的目光越过红衣鬼，落在了何冷钰身上。

“执着于‘道’的形态，本身……便已落了下乘。真正的‘道’，是心之所向，是守护所愿，是成就……你所想成就的‘自己’。”

她最后的目光，饱含着期许与嘱托，落在了何冷钰身上。